臺山梅家大院免費開放后，特產不是“景區價”，不少本地人也會來消費。南方日報記者 張迪 攝

夏日里的稻田綠浪漣漪，干凈的村道蜿蜒至稻田深處，聳立其上的百年洋樓風韻不減。這是記者日前驅車駛入廣東省首個國家級農業公園——臺山中國農業公園，所看到的一幕。

作為首批國家全域旅游示范區，還景于民、還綠于民的理念，正在臺山得以貫徹。日前，廣東省文化和旅游廳先后發布了第一批、第二批廣東省全域旅游示范區名單。全域旅游的示范作用正在逐步顯現。

如何理解全域旅游？全域旅游示范區的創建為當地帶來哪些改變？記者走訪國家全域旅游示范區江門臺山、廣州番禺，探尋答案。

理念之變

美麗不只是景區的事

什么是全域旅游？要向大眾回答這個問題，地方旅游部門也經歷了自我學習的過程。

“理解全域旅游，需要跳出原來狹義的旅游概念，不僅限于景區景點。”臺山市文化廣電旅游體育局局長雷克告訴記者。自2016年啟動國家全域旅游示范區創建工作以來，臺山市對全域旅游的理解也一步步深入。“簡單來說，就是我們不僅要在景區內得到美的享受，在景區外同樣要有舒心的體驗。”他概括道。

然而，景區外的美和舒心，只依靠旅游系統建設顯得有些吃力。《廣東省促進全域旅游發展實施方案》提出，優化全域旅游大格局、塑造全域旅游大品牌、培育全域旅游大產業、打造公共服務新體系等“三大一新”四項任務以及資金支持、用地保障、林場資源利用、擴大旅游消費、支持旅游科創、培養引進人才等扶持政策。“全域旅游已不僅是旅游系統的事。”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旅游科學學院教授厲新建評價道；華南理工大學經濟與貿易學院教授、廣東旅游戰略與政策研究中心主任吳志才認為，全域旅游有賴于“黨政統籌、部門聯動、市場運作、全民參與”的多主體參與的現代旅游治理新機制。

部門之間如何聯動，形成合力？國家全域旅游示范區創建為臺山帶來了新思路。三年以來，該市建立全域旅游創建工作領導小組，旅游管理和統籌工作不再僅僅局限在一個部門，而是由市委書記和市長分別擔任全域旅游創建工作領導小組的組長，每個月針對難點攻關：臺山市在設立旅游發展專項資金基礎上，增設旅游發展聯盟專項資金，兩項基金保持年年增長趨勢；同時強化旅游用地保障，優先安排旅游重點建設用地。比如在2017年土地中期調規中，臺山市專門申報1000多畝建設用地指標，以備發展重點旅游項目。

“這比單一部門‘小馬拉大車’的效率要高得多。”雷克說。中國社會科學院旅游研究中心副主任戴學鋒分析，全域旅游示范區建設是縣域整個治理體制和發展模式的轉變，因此必須由地方黨政一把手掛帥來系統推動。

黨政一把手掛帥，也是臺山、番禺兩個國家全域旅游示范區創建成功的共同經驗。早在2011年，番禺區就已成立由區委書記擔任主任的區旅游業發展委員會；2012年，該區旅游咨詢委員會成立，中國工程院院士何鏡堂等12位專家學者和本地文化名人擔任委員；2017年，黨政一把手領銜的全域旅游領導機制建立，隨后創建實施方案和行動計劃任務分解表。為了進一步落實責任，創建工作還納入了區委、區政府重點督查考核內容。制度化的領導機制背后，是產業發展規劃、財政金融支持、土地保障、人才服務等方面對全域旅游發展的傾斜與支撐。

身份之變

本地人吃上“旅游飯”

近兩年間，全域旅游示范區的創建工作開展得如火如荼，目前廣東共有兩個國家全域旅游示范區和27個省級全域旅游示范區。作為國家全域旅游示范區，臺山也迎來了不少“取經者”。“看，你知道為什么這里的建筑各不相同嗎？為什么這棟房子上有頂‘皇冠’，而那座又是四方平頭？”土生土長的臺山人伍平，在接待前來學習借鑒創建經驗的考察團時，饒有興致地向他們講解院里上百座民居建筑的特別之處。

講解只是伍平的副業，他的主業是經營雜貨鋪。自2009年臺山梅家大院免費開放后，他和老伴將祖父留下來的物業改成了雜貨鋪，光靠賣土特產，月入數千元，伍平的小日子過得越來越有滋味。

讓本地人吃上“旅游飯”的例子，在國家全域旅游示范區中并不鮮見。文旅融合、農旅融合的發展態勢，讓人們找到了安放情懷的歸宿。

江門畫院院長吳銳鴻，在看到臺山四九鎮的一座閑置學校后，便為其哥特式的建筑風格，歷經近百年風霜的歷史文化底蘊所傾心。前廊的紅磚墻，首層正門兩側的仿愛奧尼石柱，門額上的彩色花卉灰雕，穹頂鐘樓，這棟充滿藝術氣息的建筑很快成為了藝術生們繪畫寫生的好地方。

“它像是在向你訴說過去百年的僑鄉史。”一方面為了滿足越來越多前來寫生的藝術生的食宿需求，另一方面讓更多游客感受僑鄉文化和恬靜的田園生活，吳銳鴻決定將此處改建成民宿。在民宿旁邊的一棟碉樓則變成一座小型華僑博物館，蘊藏著人們對僑鄉的古老思念。

位于番禺的嶺南印象園，既是頗受家庭喜歡的景區之一，又是中小學生研學基地。“90后”王敏，從原先園區內的講解員，經過培訓后變身為一名研學講師，為孩子們講解嶺南建筑的特點。而“教育+旅游”的融合，除了不斷強化旅游從業者的技能，也讓他們找到了新的定位。“不能出差錯，不然就誤人子弟了。”談及身份的轉變，王敏表示，過去把講解工作當作任務，而今擔任研學講師一職，深感責任重大，要主動學習，提高業務水平和職業素養。

身份轉變的背后，是產業融合的態勢。臺山是農業大市，大片的稻田既是產業之基，又是靚麗風景。作為廣東省首個中國農業公園，臺山中國農業公園跨越了5個鎮，涉及耕地總面積22萬畝，灘涂13萬畝，人口24萬，旅外華僑38萬。目前，它作為開放式景區供游客免費進入觀賞，而未來它將有望成為集農業示范、農耕體驗、科普教育、旅游觀光、休閑娛樂、溫泉度假于一體的水稻田生態文化主題園。

模式之變

免去門票和主客之分

隨著全域旅游共建共享理念的日漸深入，越來越多地區正在從短視的“門票經濟”向長遠的全域旅游經濟轉變。

來自茂名的阿明，原先販賣海產，如今在梅家大院的一家土特產店里打工。“這里不收門票，是開放式的，來的人不覺得這是景點，尤其是這里賣的特產不是‘景區價’。”阿明說，正因如此，很多當地人也愿意到此購物。公開數據顯示，廣東省目前共有6家5A級景區和25家4A級景區也實行了相關的門票降價。

另一方面，全域旅游“無處不風景”的發展理念，對鄉村風貌、道路景觀等有著更高的要求。厲新建表示，全域旅游的推進將促進地域景觀環境的優化和美化，“非景區旅游”的趨勢更是要求旅游目的地進一步完善交通基礎設施建設。

記者走訪發現，“廁所革命”等一系列舉措使得公共設施提質上檔，亦營造了主客共享的良好環境。位于番禺的寶墨園，外觀典雅的公廁與外部的嶺南園林景致融為一體，令人印象深刻。公廁外墻正中的貼金木雕荷圖雕工精致，兩邊裝裱潮州金漆木雕，金光熠熠。內飾大理石地磚配以現代化設施，齊全且便捷。

在厲新建看來，地方品質的改善和提升應該成為全域旅游發展的重要要求和目標。“全域旅游要見物更要見人。”對于多數旅游目的地而言，即使游客規模再大、停留時間再長，也不能忽視本地居民高頻的日常旅游休閑消費需求。之所以全域旅游要倡導“主客共享”，高度重視本地居民的根本利益，在于居民對本地的滿意度和美譽度本身就是地方品質的一部分。

值得提醒的是，全域旅游的發展重存量更重增量。厲新建直言，全域旅游發展不是把資源從非全域旅游示范區創建區域重新配置到全域旅游示范區創建區域，也不是旅游市場存量和旅游經濟存量的空間格局再調整，更不是以犧牲非創建區域的地方品質來推動創建區域的發展，而是要通過全域旅游理念和模式的應用讓所有的區域取得新的發展。如果不能將美麗的風景和美好的生活融合起來，那就不是真正的全域旅游；如果不能持續推動空間格局上的協調發展、讓好資源發揮出高價值，如果不能通過需求鏈帶動服務鏈、服務鏈完善供給鏈、供給鏈延長產業鏈，那也不是真正意義的全域旅游。